诺曼并不擅长魔力。
至少他的资历的确很差,教导他的人也是一名骑士而非什么贤者魔导师,但也同时,他曾经在精灵族中生活,也曾经接受过那些魔法师的一些建议,比如,他的魔力使用方法,便是那些隐居避世的贤者所一起商讨提供的。
铁是他的魔力,不是什么非常厉害的变异,反而带着一丝锈蚀的气息,但即便如此,也为他添上了一丝与铁的亲和。
这个世界,擅长用火的魔法师或许也会擅长用水,但是终究有一类特别亲和的,而这种最亲和的魔力,也会使它的运用者与其代表之物比其他人亲和些,毕竟,魔力是世界的本质,即便已经组合成物质而导致过于稳定难以调用,本质依然是一样的。
其中,越是固体便越是难以使用,其他则以能量、气态、液态、固态往下延伸。
这也是为何诺曼并不具有成为真正魔法师的很大潜力的原因。
即便如此,在这钢铁堆积的盔甲山里,白发银眸的少年依然举起剑,然后,他闭起眼,深吸一口气,为枯竭而有些隐隐发痛的魔力回路再添上一丝力气,竭尽全力,像是一台已经干涸的锅炉冒着烟雾,又亮起一丝热度。
周边盔甲中已经被调动起的银色洋流环绕着他,为他添上一丝力气,然后,终于,那若明若暗的“锅炉”中,随着一阵损害器体的硝烟涌出,终于再一次,点燃了“火”。
那火自然是象征着本源的龙炎,而与此同时理所当然的,周边的铁开始躁动,融化、甚至于最为接近的一些开始直接变为气态,宛如一阵风般带着能一瞬将人烤熟的温度席卷了白发银眸的剑士,但龙炎却将其隔开,保护着其中之人的脆弱躯体。
诺曼睁开了眼睛。
他缓缓地、一点一点地、艰难地展开手,像是拉开了两扇千斤之重的大门,而随着那施法者精神力的灌输,银色的洋流也一点一点被展开,像是一场铁水的龙卷风,带着些许星火。
这样似乎可以裹挟着火焰往上游去而隔绝下方了,但是,少年却清楚,这样依然是不行的,他满头大汗地继续操纵着铁水,使其自己一点点抬高,又一点点熄灭火苗,减少温度,将其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塑造的弧度,那下宽上窄却又不断分支以泄力的通道,往最高处一点点攀升着,而其下的诺曼也不断企图保持着感知。
一味旋转地制造通道只会造成涡旋,这样,或许下方可以得救,但是对上方建筑和人的影响却依然不可估量,诺曼保持着感知,尽可能地去避开上方能感到铁元素较多的地点,因着人们的日常都离不开铁,而建筑与商摊也时常用到这种再常见不过的元素。
但就在他聚精会神之时,外面却再一次传来了急促的脚步。
“不行!顶不住了!”
一下冲进来的囚犯先是急切地吼了一声,接着又被眼前奇异的景象震惊了一下,但这种讶异显然无法掩过对生命安危的担忧,于是,他咬牙看向依然保持着注意力操作铁水的少年。
诺曼沉心静气。
半晌,他才在对方几乎要急疯了的目光下缓缓吐出一句:
“让所有人,进来,快!”
即便再如何维持平静,他那最后一句话落下时依然带上了一丝催促,但终于得到目标了的囚犯却并无丝毫犹豫,只是一股脑地跑了出去,随即便又是一阵阵的脚步声。
结束了交谈的诺曼则继续凝聚着那些铁水,其中大部分都已经凝固,变为长长的管道……比起运输管,倒更像治理水灾的水脉,但其中还有一些则怪异地并未和主道连通,似乎是单独隔离,一个个生成了特殊的钢管。
一股子汗跟杯中水一般倾倒在地上,诺曼最后抽开手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,差点摔倒的少年又急匆匆地调转视线看向工厂入口方向,而此刻,已经有不少囚犯进入了工厂中。
“怎么办?”
之前为首的囚犯被人搀扶着走到他身边,手臂已经少了一只,但神色依然沉着。
少年沉默地看了一下他的手臂,然后,走向其中一截自己生成的管道,将其用圣剑劈开一截,将其拆下——这是之前所生成的无数单独隔离管道之一,它长得颇为狭长,后面却有一截圆筒状的宽敞管子,像是一个怪异的封底漏斗,下端有把,上端一个开口,少年把它端在手上。
然后他看向其他人询问:
“你们知道这里的火元素晶石都存储在什么地方吧。”
“知道,怎么?”
“好,取出所有火元素晶石,然后,装进去,用最基本的火点燃。”
诺曼将一把这钢管递给其他人,然后,主动提前走上去,以银色洋流做了示范。
在一名军士冲进工厂之际,他直接向其喷发出一股因爆裂而冲击力迅猛的铁元素,于是,那装备森严的军士也未曾料想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,钢盔被冲击力大而接触面小的魔力所穿透,像块烂木头一样倒在了地上。
当然,这样做对于诺曼来说是一种浪费,因为他本身的剑术和力量比起这样可强上不少,而且自己也能进行基本的魔力操作。
“……哦。”
但其他人可不同。
伴随着诺曼·斯乌尔的一声令下,几名囚犯立刻将工厂中储存的火元素晶石连带麻袋一齐,倒腾而出,而带着钢管的囚犯们,则将这火元素晶石作为爆炸的动能,一个个没有接受过魔法训练的非专业人士,却朝着军士门释放出了如简略火元素魔法般的技能。
原本溃散的战意再一次燃起。
而另一方。
“大人还是没找到吗……”
“没有、这样下去,我们也没有增援了,而且,地下实验室那边也好像……”
“怎么!”
“好像被人攻击而且已经沦陷了……去那边的人也已经彻底……”
工厂外,两名军士打扮的人在进行了如此一番激烈谈话后,似乎地位较高的那一个“啧”了一声,望了望前方越发焦灼的战场,然后摇摇头,往回退了去。
之前与他交谈者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,默默不语地跟上了他的脚步,而另外几名似乎正在等待的军士则互相看了一眼后点点头。
随即,原本围困的军士们,开始了退散。
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这一次战斗才彻底停止。
最后一截连诺曼也终于彻底用完了自己的魔力,连剑也几乎已抬不起,只是如一只保有本性的野兽一般,朝着攻来的敌人进行着一次次反击。
就在这一刻,这一瞬,他又感到大地在颤抖,不,并非在颤抖,而是某一处事物鼓动着,于是连带着这一片大地也一起被鼓动了起来。
在这动静出现的一瞬间,四周的军士便做出了出奇快的反应,本来前来袭击的军士们数量便一点点在减少,现在更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溃散,训练有素地撤退着。
这一诡异的胜利甚至让囚犯们也开始有些惶恐不安,他们彼此交谈着,谈论这这一异常:
“这是……胜利了?”
“不知道啊,但是他们好像……哇!这是、怎么回事!?”
不待嘈杂交流落下,大地的动摇便更加激烈,像是泥土变为了海水,一次次翻涌着,站在此地的人一个个接着踉跄起来,军士们有一些也摔倒,但很快便爬出。
察觉到异常的囚犯们也开始慌不择路地四处逃跑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之前为首的囚犯多少还抱有一丝镇静,于是,抓住一边的铁杆,朝诺曼询问。
而白发银瞳的剑士却朝着反方向跑了过去,果不其然,那宛如心脏一般,压缩着无数火元素的机器,功率正在一点点降低,失去了压制的火元素们则沸腾着,像是一颗表皮逐渐变薄的气球,原本的一些玻璃制部件上也出现了裂纹,像一丝丝蜘蛛网一般蔓延。
诺曼皱起眉,爬了上去。
他走到自己之前塑造的无数金属管道旁边,然后,将其一点点融化,与一处裂缝接触,随即,狠狠一下将那一处裂缝砸穿。
冲击力立刻袭来,将无数的岩浆一般造物往上推去,刚好接入巨大的管道里,被那股子冲击力一下往上推,像是一杆高压水枪一样沿着狭隘管道一点点被分割又聚合。
本来似乎这样的引导十分有效,少年也稍微松了一口气,但不过多久,他的表情便再度严肃起来,原本已经凝固的固态铁在高温的灼烧下一点点开始融化,滴落的铁水开始往下倾泻。
于是他再一次爬上去,然后,抽出了自己魔力所凝固的铁,朝着一个个空洞,一个个硬生生贴上去修补。
但依然是错漏百出,眼看着,那翻涌向上的火元素便要腾空落下,变成一片惨烈的火雨,白发银瞳的剑士则又补上一个大缺口,看着脚下又出现的一个大缺口露出了沉思表情。
之前,在对抗龙炎的时候,他也曾经挪移过这种高纯度的魔力能量……
当时所采用的方法,乃是以自己为引导。
那么,现在的话……
看着身边那一点点扩大的缺口,诺曼咬住嘴唇,然后,朝身后发出话语:
“你们、迅速离开!去找莫提法斯的人,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。”
然后,不待那群囚犯回答。
诺曼·斯乌尔跳入了铁管中。
和火元素接触在一起,像是一枚沉入岩浆的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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